第二章

外面烈日高照,吹入厅堂的微风也夹着夏日酷热之气,扑了喜喜一脸,然而此时她正冒着冷汗,完了,进了狼窝吾命休矣。

白烟以为她热,风姿绰约地走上前递了一条香喷喷的帕子给她擦汗。喜喜哆嗦着接过,拭去额头冷汗:“不知城主大人找我所为何事?”

他要是开口就问太爷爷的事,喜喜就把怀里的兔爷甩他脸上,然后掐住他的脖子胁迫他放自己出去。

等等,莫非墨白的武功据说已经出神入化,神鬼不近了?

这样想着,喜喜内心忐忑不已。

墨白双眸淡漠,一脸冰山模样,开口也是冷冰冰的:“我有一事要说。”

“您说。”

“皇宫近日收到一件南海玉观音,请我去一辨真伪,你跟我一起去。”

喜喜一抖,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去,这件事简直比进了墨城还要危险。

南海玉观音是一尊观音玉像,玉自然是上好难寻的白玉,但贵重之处不在玉质,而是雕刻之人,是鼎鼎大名的玉手观音。玉手观音一生精雕了十件佳作,件件贵抵城池。而这南海玉观音玉雕,是她耗尽毕生心血所雕刻成的最后一件玉雕,其珍贵不可想象。

辨别珍宝实在不算什么难事,难就难在那件珍宝现在不是在别的地方,而是在皇宫。

朝野上下谁不知道现在老皇帝已经半只脚踏进阎王殿了,各路人马蠢蠢欲动。可老皇帝精明了一辈子,临死之前当然要再精明一把。这个时候用辨别玉器真假的理由召墨白进宫,这不是明摆着要除掉后患吗?

那喜喜怎么可能跟着他一起去赴鸿门宴,她可没这么傻。

“我不去。”

白烟在旁笑盈盈道:“你必须得去。”

“为什么非得找我去?”

“因为这是我们城主的命令。”

喜喜差点没直接啐她一口。

墨白:“混个脸熟。”

混脸熟是什么鬼,我跟你不熟好不好。喜喜腹诽,跟皇帝混什么脸熟,她义正词严地道:“我不去!”

“看来你还没想好,白烟,给她安排房间。”

“是,城主。”

喜喜咬牙,这种事用脚趾想都不可能想好,哪怕是让兔爷想,它也是立刻摇头的好吗!

喜喜被包菜姑娘押送回房时,抱着兔爷好不忧伤。看来墨白果然是知道她的身份的,否则怎么会在市井之中独独找上她。而且他还坚决要求她同去,难道他觉得自己是妙手空空的后代,轻功必定不错,所以能助他一臂之力成功离开皇宫?

这理由也太扯了。

而且她到底会不会武功,他这种高手会看不出来?

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,她绝对不能去赴鸿门宴。

喜喜戳了戳缩成一团要睡觉的兔爷:“你往门口左边跑,引开敌兵,我往右边逃跑吧。”

兔爷不理她,挪了挪小短腿,仿佛在说:“别动本大爷。”

喜喜拿胡胡萝卜戳了戳它,还没开口,就见它立刻睁开了眼,直勾勾地盯着胡萝卜,张嘴就要咬。她立刻抬手,指了指门口。

兔爷小眼一亮,后腿一蹬,跳下凳子快速往外冲,转眼就消失在了大门外。

喜喜放轻脚步走到门口,探头看去,结果发现那守门的人岿然不动站着,根本没有去追兔爷的意思。

果然把希望寄托在兔爷的美貌上是不可能的。

“我兔子丢了……”喜喜趴在门上带着哭腔道,“我家兔子丢了,你们能帮我找回来吗?”

喜喜演技满十分,两个护卫不约而同看去。

她虽然没有妲己之貌,但好歹也是天生丽质,见他们隐有动摇,以袖掩面,嘤嘤哭泣:“我的兔子……兔子……”

两护卫对视一眼:“……我们这就帮姑娘找去!”

一眨眼,他们也跟兔子一样跑了。喜喜抬起头,弯嘴一笑,没有武功和轻功,有演技也是能走遍江湖的,当然,前提是看脸。

她思量片刻,刚才包菜姑娘押送她过来的时候是右边,右边往来的人很少很少,如果提早观察避开往来的下人,应该能顺利前进一小步。

待她找个安全的地方藏两天,等兔爷循着她的气味……不对,循着胡萝卜的气味找到她,会合之后,估计他们在附近搜索的警惕心也没了。然后她再前进一小步,一点一点往前挪,终有一天会出去的。

喜喜满怀信心地踏前一步,余光突见一道红色魅影闪过,风一般落于背后,一指点在背上,然后她就不能动了。

那红影子声音幽幽的如鬼魅,在她耳边吐着冷气:“我说过的哟,你们要是敢乱跑,我就把你们变成手撕包菜。”

“……”

逃跑第一计失败了,兔爷被装在炖锅里送了回来。喜喜抖啊抖啊地揭开锅盖,生怕看到一锅兔子肉。盖子一揭,受到惊吓的兔爷猛地跳出炖锅,扑进她怀里,抱了胡萝卜还瑟瑟发抖,久久不能平静。

然后送来的晚饭是手撕包菜。

喜喜:“……”

兔爷:“……”

不知死活为何解的喜喜拍拍兔爷的脑袋,细思逃跑第二计。

用过晚饭,婢女来禀报说澡房的水准备好了,请喜喜过去。

明明她是被绑来的,可竟如此礼遇,还邀她去皇宫。墨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?从他的态度来看,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。

泡在满是热水澡桶里的喜喜一惊,难道某年某月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墨白一见钟情了,但是不好放下城主的面子于是用这种手段把她绑了来?

不对,真喜欢了怎么会特地带上她送死。

那就是某年某月自己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他,所以他用这个法子对她?

也不对,他堂堂城主要报复个市井小民还不容易,何必大费周章!

喜喜长叹一口气,再想下去头发都要白了。她快速洗干净,静悄悄起身,穿好衣服打开窗户,左右看了看没人。她一把捞起在桌上睡着的兔爷,跨步跳上窗台,从窗户逃走。

初十的月亮从云端露出小半牙儿,染得群山轮廓成了青黛色,夜色幽深,格外瘆人。

好在怀里的兔爷身体软暖,让喜喜稍稍安心。

她一路前行,穿过一片小树林,隐约听见水声,鼻子嗅了嗅,空气中氤氲着湿润的热气,难道前面是温泉?

喜喜拨开荆棘往那边探头看去,这一看不要紧,仔细一看那温泉里面竟然有个人,而且从光裸的胸膛来看,还是个男的。她眯眼看清,差点没从半坡上滚下去,那人绝对是墨白。天下要是能找到第二张这么冰山的脸,她就不叫云喜喜。

泡热乎乎又惬意的温泉也这么严肃,他不累吗……

似黎明时笼罩山林云烟般的雾气氤氲散开,萦绕着水中人。他似乎是静靠在岩壁上很久,身前都没有漾开一圈水纹。他双眼微合,月儿投落的斑驳光影返照脸上,轮廓也显得柔和了些,静如水墨画,人也如画。

墨白忽然睁开眼,水中光影已入眼中,他缓缓抬头,视线定在喜喜那边:“看够了吗?”

喜喜一抖,差点把兔爷甩出去。妖孽啊,看着看着就入了神。他明明可以靠脸吃饭,为什么偏偏做跟皇帝抗衡随时要掉脑袋的城主:“我、我路过。”

“那你现在可以原路折回了。”

“哦……”喜喜默默起身,走了两步又折回,微眯两眼,“你就不怕我再往别的地方跑?或者是说……你在这儿疗伤,根本就起不来?”

墨白看了她一眼:“我像受伤的人?”

何止不像,从白天挺秀的站姿来看,简直就是身体倍儿棒。喜喜摸摸兔爷,恍然,慢慢摸索着爬下半坡,走到温泉一旁,找到他的衣服,蹲身翻找。

墨白语气冷厉:“你想找死?”

“找死我不想,找腰牌倒是真的。”喜喜俯身微微向前,冲他一笑,“你没受伤,可是又容忍我在你面前活蹦乱跳,只能说明一个问题……你从未在姑娘家面前光过身子。”

墨白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。

喜喜忍笑继续翻找,真是没想到,堂堂城主大人竟然还没碰过姑娘。她一顿,禁不住又看他。墨白冷声:“做什么?”

喜喜咽了咽,试探着问道:“城主大人,难道……”

“什么?”

“你不举?”

“……”